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兒時的記憶里,冬日的武漢是白雪皚皚的。多年以后,遠離故土,每個靜謐的夜,月朗星稀之時,當我把目光深情的凝向故土之時,思緒依然停留在記憶中的那個冬夜里。
依舊是風花雪月,依舊是夢斷肝腸。只是現在,烏發(fā)染秋霜,似乎找不著當年的無邪與天真了。
曾想,將那些錯落冗長的記憶,寫成文字,把它凍結在時間里;曾想,將那些如斯消逝的時間,搓成絲線,把它銘刻在記憶里。
看著凜冽的長江漢水,想著曾經江上飄著溫柔的雪,心里時時會涌起一絲無聲無息的暖意。
武漢的冬天就是這樣,淡淡的憂傷著。有時覺得冬天很漫長,也許只需從江灘邊一場秋霧漫散,或者小街邊一片梧桐葉的落下便開始了。
有了霧,接踵而至的便是落霜輕寒,之后便呈現出霜葉紅于二月花的絕美景致。
每當大小湖面凝結了或厚或薄的冰,武漢的冬天才算真正來臨了,冰封的日子,不僅渲染了冬天的氣氛,也執(zhí)著了寒冷的理由。在那些少有溫暖的日子里,冬天越走越深,我卻總在期待著一片片雪花的飄零。
武漢的冬天層次太多,自是不甚分明。眼里的綠色還在有恃無恐的招搖,或深或淺,或明或暗,這里一叢,那里一片,遠山的楓葉已吐出紅暈,漂漂忽忽地,明亮你的雙眼。
更多的還是落葉樹木夾雜其間,在秋之盡頭,能深深體會到一樹凋零一樹綠的奇情異景。或有那遍地的落葉,均勻鋪就,如柔軟的地毯,躺在行人的腳下,淡雅從容,煞是好看。
幾棵枯樹伴幾桿翠竹、青松,幾條藤蔓繞墻頭。朝陽的葉子依然翠綠,陰暗處卻很難看見綠色。便是這小小的植物,卻表現出了春秋兩種不同的景致。
初冬的晨霧黯淡了粉塵,抑或是寒風吹散了陰霾。在這樣的日子,天空反而潔凈了許多,甚至連鳥兒的痕跡也稀少了。
立身黃鶴樓上,極目遠眺,倍感了那一句詩中所言的豪情與蒼涼。
“黃鶴一去不復返,白云千載空悠悠。”
長江之水,波濤滾滾,依然是從前那般純凈與碧藍。隱約聽見來自漢陽門碼頭的汽笛的鳴叫,竟似傳自遠古的關外城闕之上奏響的號角,竟裹著一縷濃濃的思鄉(xiāng)之情。
冬天的來臨,直接導致了沿江兩岸的楊柳褪去了昔日容光煥發(fā)的戎裝。只是,瘦了秀發(fā),枯了容顏。
鋪滿銀沙的漢口江灘,蘆葦桿近似枯槁,卻仍在風中輕舞。一株株互相攙扶,如龍鐘而剛勁的老者。
誰曾留意,便在數月前,這里還是一片郁郁蔥蔥,賞景納涼的好去處,轉瞬間一切卻沉寂了下來。
武漢的冬天冷得怪異,人們便習慣于在蘆花飄揚的日子去構思雪花的浪漫。
曾經的2019年的冬夜,武漢遭遇了莫名之災,我和我的故鄉(xiāng),都成了2020這個春天的患者。
故鄉(xiāng)的春天病了,梅花病了,櫻花病了,滿滿一條江,都是草木的氣息,奄奄復奄奄。
故鄉(xiāng)與親人,無限的委屈,無限的驚恐,猶如長江漢水的清淚濁淚,日夜流淌。
留守城中的900萬武漢人,900萬種心碎,900萬種委屈,900萬種驚恐,無限悲情,無限慘烈。
如今,痛定思痛,痛何如哉。
武漢,一座古老的城,一座英雄的城,一座驕傲的城,從《詩經》的“坎坎伐檀”里走出,瞬間聚焦了世界的目光。
封城的那一夜,透過流淚的霓虹,仿佛看見一座座高樓,寫滿了傷心的離別。封城——兩個殷紅的大字,讓多少故鄉(xiāng)同胞游走在生死之間,讓多少故鄉(xiāng)同胞失去至親。
2020,這個春天,凄厲的風,茫茫的雪,都只是一片長江漢水的記憶。一滴水,一滴淚,都是生離死別,都是歷史長河中一汪驚世的波瀾。
一條江,曾經是悠揚的歌聲中奔跑的舞鞋,一面湖,曾經是美妙的音樂中撩起的裙擺,一座樓,曾經是經典的詩歌中咀嚼的平仄。
2020的春天,珞珈山的櫻花依舊,只是明顯多了一絲憂傷,昨日熙熙攘攘的櫻花漫道上,早已刻下無奈的離別。滿目的芬芳,像蓄滿四季的愛情突然坍塌,轉眼都是流水的模樣。
故鄉(xiāng)武漢,英雄的城市,正以深厚的文化底蘊,獨特的人文精神,在歷經磨難之后,以她頑強與不屈的姿態(tài),鳳凰涅槃,浴火重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