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親愛的父親：
您好！
韓退之有云：“古之學者必有師。師者，所以傳道授業(yè)解惑也?！?/span> 莊子也說：“夫為人父者，必能詔其子。”當老師與父親這兩種角色出現(xiàn)在您身上時，孰先孰后？您在我心目中又是一個怎樣的角色？論先來后到，自是“為人師”先，您在我出生前就已經(jīng)是一名教師，因此在您盡“為人師”的義務時，犧牲了很多“為人父”的時間和責任?？墒?，還有一個詞語叫做“師父”，“師父”既是“師”，也是“父”?！盀槿藥煛薄盀槿烁浮本褪菫槿恕皫煾浮薄匀藥煹呢熑稳ソ逃约旱暮⒆?，以人父的胸懷去關愛自己的孩子。您——就是這樣做的。
耳濡目染書香氣
對于您，我一直有種非常復雜的感情。小時候我愛您，尊敬您他，卻不能夠理解您。在我的眼里，您對家庭照顧得很少，幾乎是以校為家，經(jīng)常要到學生家里家訪，晚上還要住在學校里辦公。您那時是民辦教師，媽媽是農(nóng)民，家里的農(nóng)活全是她一個人擔。有時累得厲害的時候，想要您回家?guī)蛶兔Γ赡词菍W校工作脫不開身，要么要外出學習培訓。那時候的我總是一邊幫媽媽干活，一邊在心里嘀嘀咕咕：別人家都是爸爸媽媽一起干活，只有我們家，總是媽媽。耕田這樣的重體力活都是媽媽做，那要爸爸有什么用呢？
您教書十分認真，從來沒有因為農(nóng)忙而耽誤過學生一節(jié)課。那時候小學還沒有社會、自然和歷史之類的書籍。您就買來很多相關的書籍，堅持自學。在農(nóng)忙和教學之余，刻鋼板，印油印，整理成冊，把它們當做課外讀物，開拓學生的視野，豐富課余生活。您經(jīng)常帶領學生把歷史編成故事，將實踐課改為游戲課，所以，您的課堂總是充滿歡聲笑語，您送走的畢業(yè)生也是鄉(xiāng)里最優(yōu)秀的。小時候的我總是躲在教室外偷聽您上課，不由得產(chǎn)生羨慕之情：要是我也去您的班上上課，該多有意思啊！您的學生畢業(yè)多年都對您念念不忘，經(jīng)常來家里看您。家里農(nóng)忙的時候，學生們甚至自發(fā)跑到我家來幫忙插秧、干農(nóng)活。1984年，您還被評為“漢陽縣先進工作者”。因此，您也很快被國家錄用為公辦教師。
“教”者，上所施下所效也，由“孝”和“文”組成，而“孝”的漢字構成，又是上為老、下為子，意思是子能承其親，并能順其意。2000年，我正式踏上三尺講臺，如果說是一種巧合，倒不如說是受到您的影響，耳濡目染，長大后，我就成了您。
地荒荒一季，人荒荒一生
2006年，我結婚成家。因為嫁得遠，所以就起了調(diào)動工作的念頭。9月開學，我的心思浮動，有些無心教學，每天就想著調(diào)動的事情。那年夏天，莊稼長勢喜人，連帶著田地里的雜草也瘋了似的往外冒。您總在周末時，戴上草帽，和母親下地鋤草。我那時已經(jīng)成家，看著父母辛苦不去幫忙總覺得過意不去。您心疼我長久不干莊稼活，特意挑一些輕巧的活給我，我不以為然，偏要拿了鋤頭跟著父母去鋤地。
那天下午，我們鋤的是紅薯地。彼時，紅薯秧子已經(jīng)爬滿了溝壟，且縱橫交叉，隨意攀扯。鋤地前需要先把這些紅薯秧子一條條理順，按照一個方向歸攏，再把露出來的草除掉，最后往根部培上一些土，以便紅薯的根部能夠吸收更多的養(yǎng)分。我自告奮勇地幫父母翻紅薯秧子。不一會兒，蹲著的雙腿開始酸困，胳膊也使不上勁了。您見狀笑了起來，放下手里的鋤頭，走過來和我一起翻那些撕扯在一起的紅薯秧子。我們汗流浹背，您一邊忙活，一邊跟我說話：“伢咧，地里的活不好干吧？你已經(jīng)是一名人民教師了，孩子王也不好當?。∮袝r候說不定會比種莊稼更不易。畢竟，莊稼荒了才荒一季，學生要是給荒了，那可是要荒人家一生呀！這是生你養(yǎng)你的家鄉(xiāng)，你應該要回報她。”
看著您被盛夏的烈日烤成赭紅色的臉膛，我張了張嘴，什么也沒有說出來。您是深知當一名教師的責任的，因為您也是一名教師。從那天起，我便牢牢記著您的那句話——地荒荒一季，人荒荒一生，再也沒有動過調(diào)動工作的念頭，踏踏實實地在鄉(xiāng)村學校工作，這一干也有二十一年。
活到老，學到老
2015年，您光榮退休。和退休證一起送來的，還有一張“扎根鄉(xiāng)村教育三十年”的獎狀。按理說，您可以過頤養(yǎng)天年，含飴弄孫的幸福日子了?？赡唬置陨狭酸烎~、盆景、養(yǎng)花。外人看來，這些都是高雅的生活情趣。可是只有身處其中，才知道各種甘苦：冰天雪地，您冒著凜冽刺骨的北風“獨釣寒江雪”；炎炎夏日，您他頂著熾熱灼人的日頭“疏其枝而理其穢”。為了求得一株屈曲盤旋的樹樁，您多次往返，衣物被山間荊棘勾破而不知；為了覓得一塊造型奇特的石頭，您廢寢忘食，全神貫注地思考以致饑腸轆轆。您的手機從來不看別的，只是關注這些養(yǎng)花、釣魚的專業(yè)視頻。
您花費了十幾年的心血，培養(yǎng)的很多盆景、花卉，從來都不是一人獨自欣賞，學校開展活動，總是免費給學校裝飾。甚至還自學了打草、修建花草技術，義務給學校的綠化工作服務。我們多次勸您悠著點，年紀大了不能和年輕時相比了。您總是笑一笑，淡淡地說一聲：“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，能做一點就做一點。活到老學到老??！”學校雖地處偏遠的農(nóng)村，但井然有序的綠化、造型別致的花草總是令人刮目相看。反觀自己，有事無事總把手機扒拉來扒拉去，半天也干不出一點活；上級安排一些工作，總是要念叨一番困難麻煩才能開始。相比之下，不禁汗顏。
師者，承前啟后授業(yè)解惑，傳播知識文化；父者，大愛無聲肩負仁道，滋潤子輩心田。無論是教學，種莊稼，亦或是做人，您都以他的言傳身教給我樹起了一道高高的標尺。 《詩·小雅·蓼莪》說：“父兮生我，母兮鞠我。拊我畜我，長我育我。顧我復我，出入腹我。欲報之德，昊天罔極。”對于生我養(yǎng)我的您，我無以為報，只能嚴格要求自己，認真對待每一個學生，以此作為我教育事業(yè)畢生的追求。
敬祝
身體康健，舒心和樂！
您的女兒：魏敏
2021年8月17日
作者魏敏，民進蔡甸區(qū)工委會員，武漢市蔡甸區(qū)陳家學校教研組長。
